我在学习

祝你在乱流下平安

【博笠】圆

*现背 勿上升 不怎么背德的背德 基于一切未发生过的有发生过



搬离了先前与小情侣合租的屋子后,杨笠久违地享受到了独居生活里宝贵的自由,与随之伴生的孤独。

说是孤独,大多数时间她并不觉得。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几周不着家的时间也有过,下班或休假时独自在家的时间只会让她享受,获得从繁杂的人际关系中剖离出来的愉悦感。她可以跟两只小猫度过很平静的休息时间,可以追起没来得及追的剧、看看一直想看的电影,或者画一幅没有什么意义的画、写一些有用或者没用的段子。也有更多四周都一头扎入沉默的时间里,她会陷入沉寂的自我审视中,仿佛自己置身在一种类似真空的环境里。声音被隔绝,她在寂静中只与自己对望,那些自我审视的时间里她会得到许多过去自己没能想通的问题的答案,也会得到更多新的问题。关于脱口秀、关于婚姻、关于恋爱、关于人与人、关于金钱和追求。

她想得多,但不容易拧巴。觉得让人痛苦便抽身,转身投入到下一个繁重的工作。人还是不能太闲。一旦触及到警戒线,她便翻出这种浅显易懂的人生真谛来劝诫自己。但她还是会忘记人们常说的老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被疫情困住的两个月里,人本就算不上坚韧的意志再次被削去一层用于伪装的外壳。重复琐碎的封闭时间里,她很少见地产生了孤独的情绪大过幸福感的状态。大抵是因为手机软件上又一次没有抢到的菜、或者是因为好友打来的慰问电话总是成双结对、又或者因为煮好的面做多了没有吃完。她在与自己的对望的时间里又一次想到婚姻,想到爱,想到陪伴。

她并不排斥恋爱,就像她在脱口秀里讲的那样,她有着对亲密关系的渴望,但维持亲密关系是困难的。她想起婚恋专场时情感专家讲起她对自己的兴趣大于对别人的兴趣,她反思起自己所拥有过的恋爱经历,觉得有道理,但又想要反驳。归根结底,她甚至有时不太能理解爱本身的含义。她会对人有好感,但几乎只停留在了好感的阶段,谈起恋爱似乎也便只是停留在了这个层面。好像她的世界并不存在向后发展的选项,在自己过往记忆里中寻找一个想要度过一生的对象,竟然一次不曾有过。

她像一个差等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成绩的问题所在一般,迫切地想要被答疑解惑。她近乎有些急切翻出手机,从好友列表里一个个翻下去,寻找合适的老师来为自己解答。她翻翻找找,有人像她一样不懂爱、有人似乎没有爱人的能力、有人把爱看得太浅薄、也有人未曾与她亲密到能随意谈起这些话题。最后她的指尖停在了庞博的名字上,一时无法找到更为合适的对象,于是她打下文字,没头没尾,摁下发送。

她问:“什么是爱?”

 

直到涌在头脑的血液退下来一点后,她才意识到有些许不合适。但消息发出后已经过去两分钟,撤回功能被收回。她盯着这句在两人聊天记录中并不合时宜的问句陷入沉思。两人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们讨论庞博种的土豆发芽了,庞博跟她讲如果明天再抢不到菜他就要把这个土豆吃掉,她说吃了的话他就可以在被送进医院的路上呼吸到上海市的新鲜空气了。之后两个人都用哈哈大笑结了尾。

他们的对话似乎总是这样,没头没尾、有一搭没一搭,偶尔分享着生活中的一些琐事,距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情感话题似乎成为两人默契选择的禁忌,在这天之前从来没有人主动先一步触及这个危险边界。这次被她打破。她又一次想起婚恋专场,那次她让大家画出心中理想爱情的样子。此刻后知后觉意识到,其实不对,不对。需要明确理想爱情的样子的人不是编辑部中的其他任何一个,是她自己。是她不理解,是她想不通,所以她才需要依靠别人的描绘来寻找答案。她想起庞博当时画下的那幅画与解释,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处在不确定的变化中的,但是只有他们两个是不会变的。

她想,庞博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会在琐碎的生活里不断填充浪漫的人、一个能用最朴实的语言讲出最动人的话的人。那次她选庞博,她说:“不要看男人怎么说,要看男人怎么做。”

但或许也是自欺欺人,在婚姻上做得比庞博好的人或许编辑部也并非没有。所以她的选择背后究竟有没有被庞博话语打动的私心。

这种事谁要窥探呢?

 

收到庞博回应时,天空已经被夜色染黑。她用过晚饭,倚在沙发上,翻起之前没有读完的书。嘟嘟和暮暮蹭在她身边,两只小猫抱在一起,在一片静谧与沉默中,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得到的回应并非印在微信对话框里冷冰冰的文字,是一通电话。她接起来,听到庞博的声音隔着电波与气流向她传来:“我想了很久。”

他没有好奇她为什么问起这件事,也没有觉得不合时宜,就这样十分合拍地对上她跳脱奇怪的思维。她似乎能看到庞博亮晶晶的眼睛,诚恳而专注的神情,注视着她,专心为她解答疑惑,他说:“我想,可能爱是一种陪伴。”

陪伴。她在心里小声复读。这个词太宽泛了。很多东西都可以被定义为一种陪伴,比如她和家人是一种陪伴、她与朋友是一种陪伴、她与嘟嘟暮暮也是一种陪伴。这些也可以被定义成一种爱,但与她的疑问不全相同。她仍旧是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差生,她说:“我想找到一种更准确、更清晰的定义。陪伴的形式有太多,或者我想问的是,怎么确定这个人是想要陪伴的对象呢?”

她断断续续讲了很多,她说她见过很多情侣,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种气场让彼此看起来很合拍很相衬,不需要用什么来证明。也见过另外一部分情侣,他们更像是被硬凑到一起,即使有些举动来证明甜蜜,但更像是掩盖崩坏瓦解前的欲盖弥彰。而她过往的恋爱经历中不被列入这两类中的任何一种,像是被划入分类之外的第三类生物。这种界限消失的感觉有时让她恐惧。电话对岸的人没有讲话,静静地听着她毫无逻辑的自我剖析。她平复下来,有种后知后觉的窘迫,她问:“我是不是讲太多?”

“不会。”

他贴心扮演起耐心老师的角色,一点点为她开解:“你讲过‘希望人生中还有一种情感,能帮助你超越性格中的自私和懦弱,达到某种有力量的永恒’,其实我认为那就是一种爱。爱是一种能弥补彼此缺口的陪伴。但你讲的两种情况不过是恰好,有人珍视情感,又碰到合拍的人。也有人漠视情感,这时他们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但也会有人珍视情感,却一直没能遇到合拍的人,他们不屑于用甜蜜举动来自欺欺人,于是就这样尴尬地卡在了两类中间,成为你讲的第三类生物。但这并不是不正确的。”

他顿顿,继续讲:“但或许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他们会遇到一个人,一个能填补掉自己性格里空缺部分的人,一个能把自己的一部分富余给予出去的人。”

“听起来有点像拼图?”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她听到他笑:“是有些像。”

于是她陷入沉思,想起小时候沉迷的拼图游戏,千奇百怪的碎片总能凑成一幅圆满的图画,有的碎片形状相似,可放错位置即使凑成一幅圆满的画,色彩和图案却总是错位的。可当那些精致的拼图拼好放入相框被贴心保存后,她才会突兀发觉那份倒错的色彩。如果拆开再重组显得残忍,于是便放置在那里,将错就错。她的思路就这样在寂静中一路蔓延,直到庞博喊她,他喊,杨笠,杨笠,你现在走到阳台。

她急急忙忙放下怀里的抱枕,走到阳台,拖鞋踢踢踏踏发出声响。她问他,怎么了?

他说,你抬头。

于是她看到了月亮,明明亮亮挂在夜空里,没有云彩的夜晚衬得它轮廓格外清晰。不是满月,是有缺口的月牙。但周围的星星被它衬得无光,只有月光映照不到的地方,它们在那里闪烁着,像误打误撞飞到天空上的萤火虫。她听到话筒里的电流声,混着风声和他的呼吸声一并传来。她想着,他们此刻正看着同一轮月亮。这种莫名其妙涌上的念头使她觉得危险,于是她欲盖弥彰捂住胸口,似乎这样就能掩住自己在一片静谧中过分活跃的心跳声。这之后她听到庞博说:“现在我们一起呼吸到上海市的新鲜空气啦。”

她眨眨眼,想起两人上次对话时聊过的玩笑话,笑了起来:“我们也看到同一轮月亮了。”

 

那场探索爱的话题最终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她不再纠结于这些事,复产复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剑拔弩张。为了补上被疫情耽误的工作,公司里每个人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三瓣用。他们每天写稿、录真人秀、改稿,从上海搬到青岛,时不时还需要跑到别处打工。直到专场节目录到接近尾声,她才从忙碌的工作中缓和下一点。他们在山羊讲完,得到些许空余,大家凑在黄岛的街边吹海风。广智和蒙恩在她面前跑来跑去,她乐得合不拢嘴,看着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闹成一团。然后她的身边落下熟悉的气息,庞博在她身边坐下,对她说,今晚月亮很好看。

于是她也跟着对方一起抬起头去寻找月亮,仍旧是有着缺口的月牙。她忽然在想,人们总喜欢追求人生圆满家庭幸福,是不是也并不是全对。爱是不是也可以有缺口,也可以倒错,也可以不圆满。

海风吹过她的发,落在庞博的肩上,又被吹起,再回归到原位。庞博转过脸看向她,眼神真挚,睫毛却在颤动着,像一只蝴蝶,触得太紧会破碎。他问她,你找到答案了吗?

她想说,其实没有,她依然没有找到那种能让她获得某种有力量的永恒的情感。爱是什么,她还是没能理解。或许那是一种被停留在更高维度,一种不该被她窥探寻找的事物,如果靠得太近,或许她会碎裂,那个人也会一起碎裂。于是她就变成一阵不会停留在某处的风,成为一阵会护送蝴蝶飞翔的风。她回望他的目光,很释然地笑了起来。

她说,我找到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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